无形的绳索如何扼杀心灵

原文：Letter #41. How the Leash Chokes the Spirit - by Peter Gray

如果有人「为了你好」而对你进行持续的监视和控制，你感觉如何？

原文：Peter Gray

2024 年 5 月 22 日

亲爱的朋友们：

数年前，我在佛罗里达州的一次演讲上，遇到了一位土生土长的肯尼亚年轻女士。她告诉我，当她 16 岁从肯尼亚初到美国时，对这里最深的印象，便是美国的孩子们是多么不自由、多么不快乐。自那以后，我的大部分研究都致力于理解儿童自由的缺失与他们的不快乐之间的关联。这不仅是我著作《自由学习》的核心内容，也是我近期在《儿科学杂志》上发表的文章的主题。不过，在这封信里，我不想重复罗列研究证据，而是想邀请各位来做一个小小的想象练习。

请想象

请想象一下，你的配偶（如果你未婚，就想象成你最亲密的朋友）对你拥有父母通常对孩子所拥有的那种权力。现在，再想象一下，这个人出于对你的爱与关心，用这种权力来控制你，其方式与近几十年来父母们普遍控制孩子的方式如出一辙。

假设这位爱你的伴侣不允许你单独出门，除非他清楚知道你要去哪儿，并且必须时刻有可靠的监护人陪伴，还必须保证你回家后会一五一十地汇报所有情况。如果你有工作，假设你的伴侣（或朋友）每天都通过和你的老板来回发信息，实时追踪你的工作动态。假设这个人还为你决定了你该从事什么工作，未来该追求什么职业。假设这个人甚至替你出面，与你的雇主谈判薪资福利。

现在，让我们把这个游戏再推进一层。想象一下，你工作中的老板像学校老师管教学生一样控制你。你即便只迟到一分钟，也会遭到训斥。工作期间，除了指定的休息时间，你不得离开座位。除非得到许可，在指定时间之外，你不得与同事交流心得，甚至不准交谈。想去趟洗手间，你必须先举手请求批准。你每时每刻都被告知必须做什么、该怎么做，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被拿来与同事比较、打分和排名。再假设，你的老板还要求你每天带工作回家做，并鼓励你那充满爱意的伴侣（或朋友）监督你完成。

你感觉如何？像坐牢？像被奴役？快要窒息？觉得自己不可信赖，因为很明显，没人信得过你？为你将得到的评价而焦虑？感到无助？因生活如此失控而抑郁？或许，你甚至会觉得人生了无生趣。而所有这一切，都是由那些爱你、关心你的人「为了你好」而施加的——这个事实很可能会让你感觉更糟。你肯定觉得自己是真的无能，才会需要别人为你做这一切。如果这一切是由恨你或剥削你的人所为，你至少还能从对不公的愤怒中获得一丝慰藉。你的痛苦会化为愤怒向外爆发，而不是转向内心，变成抑郁和焦虑。

是的，我明白，孩子不是成人。但他们与成人的区别，并不像某些人想当然的那么大。和我们所有人一样，孩子也需要隐私，需要信任，需要有机会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独立活动。随着他们从幼儿期，到童年早、中期，再到青春期，他们对这些的需求与日俱增。这就是成长。

再做一个心理练习，这次是关于记忆，而非想象。请回想一下你自己的童年。在你长大的过程中，难道你不是需要越来越多的独立和信任，才能感到快乐、自信和被尊重吗？难道你不是（尤其是在青春期）需要和同龄人相处的时间，去尝试不同的生活方式，去练习建立亲密关系，去分享那些在父母面前绝无可能吐露的想法和感受吗？

延伸思考

做完这些练习，再去要求证据来证明「儿童和青少年需要独立活动，需要自己做主，需要在无人窥探和评判的空间里，才能快乐地健康成长」，似乎都显得多余了。但对于那些需要证据的人，证据是压倒性的（总结见此处）。同样，我们如今对智能手机和社交媒体所谓「危害青少年心理健康」的说法如此大惊小怪，似乎也有些荒谬。是啊，让我们再剥夺孩子们一项自由吧！我们已经阻止了他们在现实世界中摆脱成人干预、自由地聚会，现在，让我们在虚拟世界里也把这条路堵死。

对于那些仍在为社交媒体而忧心忡忡的人，我恳请你们去看看那些真正从事相关研究的学者是怎么说的。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断然不同意那些大肆敲响智能手机/社交媒体警钟的人的观点。对相关研究的公允评估一再表明，我们没有理由将青少年日益加jury的痛苦归咎于智能手机和社交媒体。我们之所以想指责科技公司，是因为那样我们就不必反躬自省了。如果你对研究证据以及研究者们的结论感兴趣，请回顾我之前的 D6、D7、D8 和 D9 号书信。